2018年3月30日星期五

大观园里闹学潮(胡批《石头记》第九回“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”[节选])

  原来这贾家义学离此也不甚远,不过一里之遥,原系始祖所立,恐族中子弟有贫穷不能请师者,即入此中肄业。凡族中有官爵之人,皆供给银两,按俸之多寡帮助,为学中之费。特共举年高有德之人为塾掌,专为训课子弟。【凡事草创,皆来头端正、理念光鲜、口号响亮,如今所谓蝈鸡组织、党团群众组织、反政府组织亦然】如今宝秦二人来了,一一的都互相拜见过,读起书来。自此以后,他二人同来同往,同起同坐,愈加亲密。
    宝玉终是不安分之人,【小人闲居为不善,无所不至。学生群居更为不善,坑爹坑娘坑学长坑师妹,让导师头痛、让组织闹心,教训惨痛!】竟一味的随心所欲,因此又发了癖性,又特向秦钟悄说道:“咱们俩个人一样的年纪,况又是同窗,以后不必论叔侄,只论弟兄朋友就是了。”先是秦钟不肯,当不得宝玉不依,只叫他“兄弟”,或叫他的表字“鲸卿”,秦钟也只得混着乱叫起来。【淆乱纲常,堂上供着的孔老二看了着急】
  原来这学中虽都是本族人丁与些亲戚家的子弟,俗语说的好,“一龙生九种,种种各别。”未免人多了,就有龙蛇混杂,下流人物在内。【胡司令当年“老子的队伍才开张,总共才有十几个人,七八条枪”,人少、装备差,居然敢跟日本鬼子叫板,爱国女青年阿庆嫂也不怕流言蜚语,让他水缸里面把身藏。一到海归刁德一、地痞刁小三加入后,用沙奶奶举报材料的话讲:就“不救中国救东洋,专门袭击革命党了”。“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”,真是吃再多也腌不死的至理名盐】自宝、秦二人来了,都生的花朵儿一般的模样,又见秦钟腼腆温柔,未语面先红,怯怯羞羞,有女儿之风;宝玉又是天生惯能做小服低 ,赔身下气,性情体贴,话语绵缠,因此二人更加亲厚,也怨不得那起同窗人起了疑,背地里你言我语,诟谇谣诼,布满书房内外。【小家子模样见不得别人好,多情反被无情恼】
  原来薛蟠自来王夫人处住后,便知有一家学,学中广有青年子弟,不免偶动了龙阳之兴因此也假来上学读书,不过是三日打鱼,两日晒网,白送些束修礼物与贾代儒,却不曾有一些儿进益,只图结交些契弟。【参加组织动机不纯,腐败分子日益增多,组织蜕变、走向反动、导致动乱则成必然】谁想这学内就有好几个小学生,图了薛蟠的银钱吃穿,被他哄上手的,也不消多记。【学员都是向阳花,菊花开放幸福来】更有两个多情的小学生,亦不知是那一房的亲眷,亦未考真名姓。只因生得妩媚风流,满学中都送了他两个外号,一号“香怜”,一号“玉爱”。谁都有窃慕之意,将不利于孺子之心,只是都惧薛蟠的威势,不敢来沾惹。如今宝、秦二人一来了,见了他两个,也不免缱绻羡慕,亦因知系薛蟠相知,故未敢轻举妄动。【哪里有菊花,哪里就有暖炕;哪里有贪官,哪里就有二房;哪里有压迫,哪里就有反抗。小尼姑和尚摸得,大家都能摸得。争取自由平等权利,无论是在争赏菊花,或其他神马麻花,都是天经地义、理直气壮的】香、玉二人心中,也一般的留情与宝、秦。因此四人心中虽有情意,只未发迹。每日一入学中,四处各坐,却八目勾留,或设言托意,或咏桑寓柳,遥以心照,却外面自为避人眼目。不意偏又有几个滑贼看出形景来,都背后挤眉弄眼,或咳嗽扬声,这也非此一日。【捡到篮里都是菜,洒向人间都是爱。炫奇斗巧、卖弄聪明,一碗水不端平,乱竖旗帜、另立山头、浪分亲疏,肇生事端,概莫如此】
  可巧这日代儒有事,早已回家去了,又留下一句七言对联,命学生对了,明日再来上书;将学中之事,又命贾瑞暂且管理。【凡在组织内,有地位没权威,不是二又是谁?】妙在薛蟠如今不大来学中应卯了,因此秦钟趁此和香怜挤眉弄眼,递暗号儿,二人假装出小恭,走至后院说体己话。秦钟先问他:“家里的大人可管你交朋友不管?”【大人们自己正忙着沾花惹草,现成让小的们做了榜样】一语未了,只听背后咳嗽了一声。二人唬的忙回头看时,原来是窗友名金荣【“有金自荣”,果然是先富起来光荣,想那作者曹雪芹是一“先前阔”的破落户,瞧着心里不舒服,自然要下笔消磨他一番】香怜本有些性急,羞怒相激,问他道:“你咳嗽什么?难道不许我两个说话不成?”金荣笑道:“许你们说话,难道不许我咳嗽不成?我只问你们:有话不明说,许你们这样鬼鬼崇崇的干什么故事?我可也拿住了,还赖什么!先得让我抽个头儿,咱们一声儿不言语,不然大家就奋起来。”【经济上的翻身,必然要求利益重新分配】秦、香二人急得飞红的脸,便问道:“你拿住什么了?”金荣笑道:“我现拿住了是真的。”说着,又拍着手笑嚷道:“贴的好烧饼!你们都不买一个吃去?”秦钟香怜二人又气又急,忙进来向贾瑞前告金荣,说金荣无故欺负他两个。
  原来这贾瑞最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,每在学中以公报私,勒索子弟们请他;【与组织建立宗旨对照看,好的主义、主张得不到贯彻,皆因执行者中贾瑞辈者众】后又附助着薛蟠,图些银钱酒肉,一任薛蟠横行霸道,他不但不去管约,反助纣为虐讨好儿。【历来的管理者都是权贵富豪的走狗】偏那薛蟠本是浮萍心性,今日爱东,明日爱西,近来又有了新朋友,把香、玉二人丢开一边。就连金荣亦是当日的好朋友,自有了香、玉二人,便弃了金荣。近日连香、玉亦已见弃。故贾瑞也无了提携帮衬之人,不说薛蟠得新弃旧,只怨香、玉二人不在薛蟠前提携帮补他, 因此贾瑞金荣等一干人,也正在醋妒他两个。今儿见秦、香二人来告金荣,贾瑞心中便不自在起来,不好呵叱秦钟,却拿着香怜作法,反说他多事,着实抢白了几句。香怜反讨了没趣,连秦钟也讪讪的各归坐位去了。金荣越发得了意,摇头咂嘴的,口内还说许多闲话,玉爱偏又听了不忿,两个人隔座 咕咕唧唧的角起口来。金荣只一口咬定说:“方才明明的撞见他两个在后院子里亲嘴摸屁股,一对一肏,撅草棍儿抽长短,谁长谁先干。”金荣只顾得意乱说,却不防还有别人。谁知早又触怒了一个。你道这个是谁?【斗草划拳,原是解决纷争较公平的办法;“得意乱说”,亦不违言论自由。只是办法太过简单,又操罔顾利益背景,不免有捞过界之嫌,无实力而敢挑战强权,学堂为丛林、为战场,人为刀俎,其为鱼肉,为期不远矣】
  原来这一个名唤贾蔷,亦系宁府中之正派玄孙,父母早亡,从小儿跟贾珍过活,如今长了十六岁,比贾蓉生的还风流俊俏。这贾蔷外相既美,内性又聪明,虽然应名来上学,亦不过虚掩眼目而已。仍是斗鸡走狗,赏花玩柳。总恃上有贾珍溺爱,下有贾蓉匡助,【能称霸不称霸、不作势欺人,浪费造化,实无天理】因此族中人谁敢来触逆于他。他既和贾蓉最好,今见有人欺负秦钟,如何肯依?如今自己要挺身出来报不平,心中却忖度一番,想道:“金荣贾瑞一干人,都是薛大叔的相知,向日我又与薛大叔相好,倘或我一出头,他们告诉了老薛,我们岂不伤和气?待要不管,如此谣言,说的大家没趣。如今何不用计制服,又止息了口声,又不伤了脸面。”想毕,也装出小恭,走至外面,悄悄的把跟宝玉的书童名唤茗烟者唤到身边,如此这般调拨他几句。【贾蔷是个精英】
  这茗烟乃是宝玉第一个得用的,且又年轻不暗世事,如今听贾蔷说金荣如此欺负秦钟,连他爷宝玉都干连在内,不给他个利害,下次越发狂纵难制了。这茗烟无故就要欺压人的,【“不要屙金尿银,只要有见眼生情”——伶俐的奴才都是这等德性】如今得了这个信,又有贾蔷助着,便一头进来找金荣,也不叫金相公了,只说:“姓金的,你是什么东西!”【何不自问一句?自己又是神马东西】贾蔷遂跺一跺靴子,故意整整衣服,看看日影儿说:“是时候了。”遂先向贾瑞说有事要早一步。贾瑞不敢强他,只得随他去了。【这小子是酱油党先蛆——先下蛆,再装作去打酱油】这里茗烟先一把揪住金荣,问道:“我们 肏屁股不肏屁股,管你鸡巴相干?横竖没肏你爹去罢了!【小子差矣,普世法则高于国法、家法,人权高于主权,正如精英所言:“等民主了,暴你菊花”】你是好小子,出来动一动你茗大爷!”吓的满屋中子弟都怔怔的痴望。贾瑞忙吆喝:“茗烟不得撒野!”金荣气黄了脸,说:“反了!奴才小子都敢如此,我和你主子说。”便夺手要去抓打宝玉秦钟。尚未去时,从得脑后“飕”的一声,早见一方砚瓦飞来,并不知系何人打来的,幸未打着,却又打了旁人的座上,这座上乃是贾蓝贾菌。【趁乱打响第一枪,点导火索,给垂危的骆驼背上压上最后一根稻草。这又是个抓得住机遇的精英】
  贾菌亦系荣府近派的重孙,【人民之主联军正式成员】其母亦少寡,独守着贾菌,这贾菌与贾蓝最好,【都缺爹,都不缺心眼,比那有爹有娘还认贼作父的强】所以二人同桌而坐。谁知贾菌年纪虽小,志气最大,极是淘气不怕人的。【年轻人不捣乱,不如街头去要饭。此乃意译莎士比亚名言:“青年人凭血性做出来的事,总是十分出色的”】他在座上冷眼看见金荣的朋友暗助金荣,飞砚来打茗烟,偏没打着茗烟,便落在他座上,正打在面前,将一个磁砚水壶打了个粉碎,溅了一书黑水。贾菌如何依得,便骂:“好囚攮的们,这不都动了手了么!”骂着,也抓起砚砖来要打回去。贾蓝是个省事的,忙按住砚,极口劝道:“好兄弟,不与咱们相干。”【急进分子与和事佬共处,和事佬往往起到小劝大加油、放屁添风的作用。不坚决有力地反对,不使用否决权,便是纵容】贾菌如何忍得住,便两手抱起书匣子来,照那边抡了去。终是身小力薄,却抡不到那里,刚到宝玉秦钟桌案上就落了下来,只听“哗啷啷”一声,砸在桌上,书本纸片等至于笔砚之物撒了一桌,又把宝玉的一碗茶也砸得碗碎茶流。贾菌便跳出来,要揪打那一个飞砚的。金荣此时随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在手,地狭人多,那里经得舞动长板。【这便是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,动乱升级师出有名了】茗烟早吃了一下,乱嚷:“你们还不来动手!”宝玉还有三个小厮:一名锄药,一名扫红,一名墨雨。这三个岂有不淘气的,一齐乱嚷:“小妇养的!动了兵器了!”【先动武的都是小妇养的?恐吓和辱骂不算战斗?和平示威的正确解释——先以言论谈和平,后以暴力反抗、武力镇压或武装侵略示权威,是不是小妇养的,都一个样,暴力是竖立权威的捷径】墨雨遂掇起一根门闩,扫红锄药手中都是马鞭子,蜂拥而上。贾瑞急拦一回这个,劝一回那个,谁听他的话,肆行大闹。众顽童也有趁势帮着打太平拳助乐的,也有胆小藏在一边的,也有直立在桌上拍着手儿乱笑、喝着声儿叫打的,登时间鼎沸起来。【曾读到一篇高论:王小东的《盐恐慌中的社会动力学》,文中有云“你周围全是SB,或者说不全是SB可SB掌权,你就要记住了,一定要跟着一起SB,一起SB就是不SB,不一起SB就是SB。”这才是真正的掏光养晦,民煮党、酱油党、共谗党、共和(音读“胡”)党,红中白皮一齐上,十三不靠(麻将俗语:大乱和牌)打麻酱】
  外边李贵等几个大仆人听见里边作反起来,忙都进来一齐喝住。问是何原故。众声不一,这一个如此说,那一个又如彼说。【嘴一般大,便是“众声不一”,等嘴大的说了,众声便噤声闭了鸟嘴,闪过一边去】李贵且喝骂了茗烟四个一顿,撵了出去。秦钟的头早撞在金荣的板上,打去一层油皮,宝玉正拿褂襟子替他揉呢,见喝住了众人,便命:“李贵,收书!拉马来,我回去回太爷去!我们被人欺负了,不敢说别的,守礼来告诉瑞大爷,瑞大爷反倒派我们不是,听人家骂我们,还调唆他们打我们茗烟,连秦钟的头也打破,这还在这里念什么书!茗烟他也是为有人欺侮我的。不如散了罢。”李贵劝道:“哥儿不要性急。太爷既有事回家去了,这会子为这点子事去聒噪他老人家,倒显的咱们没理。依我的主意,那里的事那里了结好,何必去惊动他老人家。这都是瑞大爷的不是,太爷不在这里,你老人家就是这学里的头脑了,众人看你着行事。众人有了不是,该打的打,该罚的罚,如何等闹到这步田地不管?”贾瑞道:“我吆喝着都不听。”李贵笑道:“不怕你老人家恼我,素日你老人家到底有些不正经,所以这些兄弟才不听。【李贵识窍:其身不正,其令难行。“最大的执政危机就是腐败”】就闹到太爷跟前去,连你老人家也脱不过的。还不快作主意撕罗开了罢。”宝玉道:“撕罗什么?我必是回去的!”秦钟哭道:“有金荣,我是不在这里念书的。”宝玉道:“这是为什么?难道有人家来得的,咱们倒来不得?我必回明白众人,撵了金荣去。”又问李贵:“金荣是那一房的亲戚?”李贵想了一想:“也不用问了。若说起那一房的亲戚,更伤了弟兄们的和气了。”
  茗烟在窗外道:“他是东胡同里璜大奶奶的侄儿,那是什么硬正仗腰子的,也来唬我们。璜大奶奶是他姑娘。你那姑妈只会打旋磨子,给我们琏二奶奶跪着借当头。【揭老底战斗队、维基解密的祖宗在这里】我眼里就看不起他那样的主子奶奶!”李贵忙断喝不止,说:“偏你这小狗肏的知道,有这些蛆嚼!”宝玉冷笑道:“我只当是谁的亲戚,原来是璜嫂子的侄儿,我就去问问他来!”说着便要走,叫茗烟进来包书。茗烟包着书,又得意道:“爷也不用自己去见,等我去到他家,就说老太太有说的话问他呢,雇上一辆车拉进去,当着老太太问他,岂不省事?”李贵忙喝道:“你要死!仔细回去我好不好先捶了你,然后再回老爷太太,就说宝玉全是你调唆的。我这里好容易劝哄的好了一半了,你又来生个新法子。你闹了学堂,不说变法儿压息了才是,倒要往大里闹!”茗烟方不敢作声儿了。【恨李贵不为戡乱部长或信访局长】
  此时贾瑞也怕闹大了,自己也不干净,只得委曲着来央告秦钟,又央告宝玉。先是他二人不肯。后来宝玉说:“不回去也罢了,只叫金荣赔不是便罢。”金荣先是不肯,后来禁不得贾瑞也来逼他去赔不是,李贵等只得好劝金荣说:“原来是你起的端,你不这样,怎得了局?”金荣强不得,只得与秦钟作了揖。宝玉还不依,偏定要磕头。贾瑞只要暂息此事,又悄悄的劝金荣说:“俗语说的好,‘杀人不过头点地’。你既惹出事来,少不得下点气儿,磕个头就完事了。”金荣无奈,只得进前来与秦钟磕头。【胡批:“民主的精髓在于协商、在于妥协”。然而这一切漂亮的说辞都是浮云。真正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丛林法则,不打得你满脸桃花开,怎记得爷爷名叫暴春来?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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