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山筆麈 明
于慎行
卷之一
【制典上】
4 古時五等之爵,原有等級,如唐爵,國公一品,郡縣公二品,侯三品,伯四品,子、男五品。至宋,略仿其制。惟本朝公、侯、伯三等皆在一品之上,不與文武齒矣。
5 大明會典:「官員隔一品避馬,隔三品跪。」惟法從不然。今諸寺大卿皆三品也,乃避尚書、侍郎,公侯勛臣在一品之上,乃避內閣,六卿二品避內閣,亞卿三品避太宰,文官八、九品者,亦與公侯抗禮,道上不避,此倒施也。史官、諫議與六卿抗,抑亦過矣。會典所載,直為不與同品者比,非欲以新進書生與朝廷老臣分廷而坐也。近世風俗大壞,人心不古,大臣持祿固位,折節於台諫,台諫怙勢恃力,抗顏於大臣,安所得廉遠堂高之義哉?若大臣不愛官爵,即自重不為抗,台諫不畏強御,即守禮不為詘。奈何其不然也?
9 宋高宗山陵,朝議以世祖為號,尤袤 「袤」原訛作「衰」。尤袤與洪邁議宋高宗謚號,見宋史尤袤傳。茲據改。
駁之,謂:光武以長沙王後,布衣崛起,不與哀、平相繼,稱祖無嫌;太上中興,實繼徽宗正統,以子代父,非光武比。乃稱高宗。以子繼父,不當稱祖,誠萬世斷案,而嘉靖上成祖廟號,無以是告者,豈未深考與?抑知而不敢也?
11 本朝行出,樂設不作,回鑾乃奏鼓吹。初不解其故。及讀南史:梁武帝有事太廟,詔以齋日不樂。至今,鑾輿始出,鼓吹從而不作,還宮乃如常儀。方知駕出不奏鼓吹,蓋有所本云。
14 唐時公主下嫁,舅姑拜之,婦皆不答,至德宗始從禮官言:公主拜見舅姑、兄姊,舅姑坐受,兄姊立受,如家人禮。此可為後世法矣。本朝公主出府儀注:三日拜見舅姑,公主東向,舅姑西向,立受二拜。較之唐制已為不侔,然尊卑之分猶自不紊,第不知果能如儀否。而王府郡縣主君出嫁民間,乃或持居尊之體,與舅姑抗,此不知令甲者耳。
【制典下】
23 漢、晉以來,朝官乘車猶有古制。唐將相王公皆乘馬,至元和中,宰相張弘靖出為幽州節度,雍容驕貴,肩輿造太極殿。又昭宗討李茂貞,長安市邀宰相肩輿訴其無罪。即此數事,唐已有肩輿之制矣。宋初,朝臣亦乘馬,三品以上,方用絨座,以別等威。及建炎南遷,以江南街路滑,始許朝士乘簷子,亦肩輿之制也。承平日久,漸習安佚,自古然矣。國朝文武大臣皆乘馬,自景泰以後,三品文臣例許用轎,勛戚一品,惟年老寵優者方敢陳請,他不許也。
卷二
【纪述一】
纯皇之诞孝庙也,百万贵妃宠冠后廷,宫有有孕者,百方堕之。孝穆太后旧为宫人入侍,已而有孕。贵妃使医堕之,竟不能下,乃潜育之西宫,报曰:“已堕。”上不知也。一日,上坐内殿,咄嗟自叹,一内使跪问故,上曰:“汝不见百官奏耶?”小内使应曰:“万岁已有皇子,第不知耳。”上愕然,问:“安在?” 对曰:“奴言即死。”于是太监怀恩顿首曰:“内使言是。皇子潜养西宫,今已三岁,匿不敢闻。”上即敕百官语状。明日,廷臣吉服入贺,遣使往迎皇子。使至,宣诏,孝穆抱皇子泣曰:“儿去,吾不得活。儿见黄袍有须者,即而父也。”皇子衣小绯袍,乘小轿子,拥至奉天门下。上抱置之膝,皇子辄抱上颈,呼曰:“爹爹。”上悲泣下。是日颁诏天下。时孝肃居仁寿宫,恐皇子为皇妃所伤,乃语上曰:“以儿付我。”皇子遂居东朝。自是,诸宫报生皇子者相继矣。一日,上出,贵妃召太子食,孝肃谓太子曰:“儿去毋食也。”太子至中宫,贵妃赐食,曰:“已饱。”进羹,曰:“羹疑有毒。”贵妃大恚,曰:“是儿数岁即如是,他日鱼肉我矣。”忿不能语,以致成疾。初,孝穆为宫人时,有宫人当直宿者病,而强孝穆代之,遂有孕云。孝庙既生,顶上有数寸许无发,盖药所中也。传云:太子迎入东朝,贵妃使使赐孝穆死。或曰孝穆自缢。万历甲戌,一老中官为予道说如此。
卷三
【恩泽】
汉时,每大有庆,辄赐民爵一级,不知其制何如。唐时,如刘知几所陈:“海内具僚九品以上,每岁肆赦,必赐阶勋”,“至于朝野宴集,公私聚会,绯服众于青衣,象板多于木笏”。可见当时赐爵之滥。然察其语意,盖见任庶官普加阶级,而不及平民,与汉稍异。宋时,每遇郊赦,普赐恩阶,所及虽多而时颇希阔,与唐亦异。然皆赏不酬功,举非论德,名器大滥,不足为荣。本朝无此法矣。惟覃恩大庆,各与应得锡命以为恩典,较之前代最为得体。
【国体】
本朝姑息之政甚于宋代,但其体严耳。宋时,待下有礼,然至于兵败必诛,赃罪必刑,未有姑息迁就以全体面者。本朝无其恩礼,而法亦不行,甚至败军之将,可以不死,赃吏巨万,仅得罢官,是吞舟之漏也。至于小小刑名,毫不假借,反有凝脂之密,则重轻胥失之矣。
宫禁,朝廷之容,自当以庄丽示威,不必慕雅素之名,削去文采,以亵临下之体。宣和,艮岳苑囿,皆仿江南白屋,不施文采,又多为村居野店,宛若山林,识者以为不祥。吾观近日都城,亦有此弊,衣服器用不尚髹添,多仿吴下之风,以雅素相高。此在山林之士,正自不俗,至于贵官达人,衣冠舆服,上备国容,下明官守,所谓昭其声名文物以为轨仪,而下从田野之风,曲附林皋之致,非盛时景象矣。
三代以下,国体之尊,莫过过于我朝者。如汉、唐盛时,与匈奴、乌孙犹称甥舅之礼,宋之全盛,与契丹为兄弟之国,此其最尊时也。本朝控制四夷,皆为臣妾,北虏之裔,厥角受赏,即其君长,不敢与边臣抗违,其他西域诸夷,自称奴婢,视甥舅兄弟之国,何啻霄壤?乃近日一二小夷梗化方外,在朝廷视之,犹蚊虻癣疥,而当事之臣,不及远稽前代,论事建画,称引失体,几取唐、宋之末以相比,况非惟事机不合,其于名言之体,亦甚失矣。辱国之罪,莫大于此。
唐时,禁京域丐者,分置病坊于诸寺以廪之,亦谓之悲田院,即今蜡烛、幡竿二寺也。从古都会之地,乞丐游食者从,故唐、宋以来,皆有悲田之设,第不知当时有司奉行何如。如今蜡烛、幡竿二寺,所养贫人不及万分之一,而叫号冻馁充满天街,至于不可听闻,则二寺之设亦何为?公卿大老有载钱自随,车马所过,辄散以予之,每逢嗬殿,罗列道旁,小民相传以为美谈,此所谓惠而不知为政也。身为公卿,海隅一夫,咸使得所,阙廷之下,流离叫号,是谁所致?而乞与一钱以为私惠,若里巷妇人之为者,岂惟不知职掌,亦非所以壮国容也。
唐白行简《李娃传》言郑生落魄时,“持一破瓯巡于闾里,以乞食为事“。似无京城禁丐一说,虽未语及“悲田院”而其制度应有之,宋人沿其制。
“苏子瞻泛爱天下士,无贤不肖,欢如也。尝自言:‘上可以陪玉皇大帝,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。’子由晦默,少许可,尝戒子瞻择交。子瞻曰:‘吾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。’此乃一病。子由监筠州酒税,子瞻尝就见之。子由戒以口舌之祸,及饯之郊外,不交一谈,唯指口以示之。”(贾似道《悦生随抄》转引刘壮舆《漫浪野录》)
明人据唐传奇著《绣襦记》有第“卑田救养”“教唱莲花”等情节,今昆曲舞台所演折子戏《教歌》郑元和上场即唱【引子】:死里复逃生,卑田院聊寄残形。即此故事。
卷四
【相鉴】
东楼狎黠,善以数御物。一日,与客坐,适有馀气,客即拂鼻问何异香,东楼佯惊曰:“失气不臭者,病在肺腑,吾其殆矣。”以钓客语,客少许又拂鼻曰:“却也微有气息。”东楼大笑,以告所亲。盖亦轻之也。
万历初年,江陵用事,与冯珰相倚,共操大权,于君德夹持不为无益,惟凭籍太后携持人主,束缚钤制,不得伸缩,主上圣明,虽在冲龄,心已默忌,故祸机一发,遂不可救。世徒以江陵摧抑言官,操切政体,以为致祸之端,以夺情起服、二子及第为得罪之本,固皆有之,而非其所以败也,江陵之所以败,惟在操弄主之权,钤制太过耳。
自古大臣殊礼,至于赞拜不名而止,过则不臣矣。宇文护为周太宰,有诏:“自今诏诰及百司文书,并不得称公名。”甚于赞拜不名矣。顷者,江陵柄国,礼遇殊绝,上而旨敕,下而题覆,不曰“无辅”,即曰:“太师”,并不著其名氏,此待宇文护之礼也。当此之时,识者已为之寒心矣,而群小噏々犹以为未至也。假以岁月,何所底止?噫,亦险矣!人主年少,未能专决大政,大臣不宜受重爵,如汉武帝遗诏封金日磾,日磾以昭帝少,不受封,其后病困,大将军乃自封之。日磾有大臣之义矣。今上十龄践祚,未亲大政,江陵遽逐中州,倏忽自贵,官至极品,何其识不如一亡虏也?
方江陵盛时,土论汹汹,以为必有异图,予独策其不然。自古奸雄欲盗人国,未有不结人心者,江陵十年在位,所行无一事不失人心者,此无他志可知也。又诸子连举鼎甲,各列华要,方且慕圭组之华以为荣宠,使其果有大志,安用此为?以此二事,策其不然。
卷五
【臣品】
御史大夫葛端肃公终身不置姬侍,年且五十,夫人以其老,求一姬奉之,公固不肯,夫人从臾百端,不得已一往,至则姬直侍卧内,略无羞涩,公即拂衣而出,竟不复往。夫人挈至山西,往返数年,乃召其家返之,则犹处子也。公不好观戏,掌台时,尝上疏禁之,长安中有潜用者,惟对公不敢作。隆庆辛未,东省迎新郎君,故事皆当用戏,御史以例备之,不敢白公,时济南相君在座,御史对相君请问,葛公面斥御史,相君曰:“是某意也。”葛公曰:“公亦不宜有此。疏吾所题,内阁所票,奈何自相矛盾。”相君不能应,遂挥妓乐以出。
琼山御史大夫海忠介公瑞,尝为闽中邑博士,御史行县,诣学宫,令长以下皆伏谒堂下,惟公平立不跪,曰:“若至台院,当以属礼见,此堂乃师长教士之地,不当诎体。”两训导夹公而跪,公立其中,时谓之“笔床博士”。已而,浙江省试,延为主考,公欲以故事自出试目,御史不肯,公即呼其从者,出聘币返御史,曰:“试目,考官事也,以考官召而不得与事,于义谓何?”即拂衣出。二司宛转留之,竟出一目乃已。后迁一令,召入为户部主事,止携一奴入京,寄居一寺,出门,未尝有钥,僧人其室视之,惟故袍一领而已。乙丑,上封事,时自分必死,人亦无有以更生望之者,已而竟免,盖华亭相公有力云。传闻公疏即入,世庙震怒,握其疏,绕殿而行,曰:“莫教走了!”一宫女主文书者在旁窃语曰:“彼欲为忠臣,岂肯走乎?”已而,召黄太监问之,黄曰:“此人极戾,朝臣皆恶之,无与立谈。昨此疏既上,其仆已亡去矣。”上问:“何以处之?”黄曰:“彼欲以一死成名,皇上杀之,正彼所甘心,不如置狱中,使之自毙。”上是其言,既而有旨:“此畜物有比干之心,但朕非纣也。”公在狱中三年,遇穆考登极,赦以为大理丞,已而拜都御史。
今上在御日久,习知人情,每见台谏条陈,即曰:“此套子也。”即有直言激切,指斥乘舆,有时全不动怒,曰:“此不过欲沽名尔,若重处之,适以成其名。”卷而封之。予尝称圣明宽度,具知情状,有当事大臣所不及者,而太宰宋公独愀然曰:“此反不是。时事得失,言官须极论,正要主上动心,宁可怒及言官,毕竟还有惊省,今若一概不理,就如痿痹之疾,全无痛痒,无药可医矣。”同列皆服其言。此后数年,百凡奏请,一切留中,即内阁密揭,亦不报闻,而上下之交日隔矣。回忆此公之言,为之三叹。
嘉兴许君应逵为东平守,甚有循政,而为同事所中,得论调去,吏民走送,哭泣不绝。许君晚年至逆旅,谓其仆曰:“为吏无所有,只落得百姓几眼泪耳。”仆叹曰:“阿爷囊中不著一钱,好将眼泪包去作人事,送亲友。”许为一拊掌。
海丰太宰杨公巍,天性纯孝,母夫人年百馀岁,食啖犹健,杨公朝夕上食,躬尝以进,即有不乐,辄拍手歌舞,作小儿态,以娱母意。母夫人当冬月病,思食西瓜,走使四方觅致,至则不及饭含,杨公以此大痛,终身不思西瓜,暑月渴甚,但饮水而已。一日诸公会坐,左右以西瓜进,见杨公不食,询故,乃得其详,后问公门下亲识,馈送无以西瓜入门者。此亦人所难也。
卷十
【谨礼】
本朝承胜国之后,上下之分太严,二祖、仁、宣时犹与侍臣坐论,英庙冲年即位,相接颇稀,以后中贵日倨,堂陛日隔,即密勿大臣,无坐对之礼矣。今上礼御儒臣,优于前世,讲筵接以揖让,称以先生,皆殊礼也。第行在讲幄,岁时从相君以下与赐服食,每有宣赐,相君第具一公疏上谢,遣阁校领至私第,竟不诣廷一拜,即次日进讲,亦不一叩首,窃甚以为嗛。
凡臣子对君称谓有体,李泌对德宗曰:“臣若苟合取容,何以见肃宗、代宗于天上?”此称谓法也。凡人言死则曰“见某于地下”,人主之祖、父则曰“见于天上”,此不可不知。嘉靖中,上在西城召太医令徐伟入胗龙脉,进殿蒲伏膝行,见上倨坐小床,龙衣曳地,不取以膝压衣,奏曰:“皇上龙衣在地上,臣不敢前。”上遽以手抠衣,出腕而胗,伟但一时语耳。出至直庐,手札赐内阁曰:“伟适胗脉,称‘衣在地上’,足见忠爱。地上,人也,地下,鬼也。”云云。赏赉甚厚。伟见札惶惧失色,自谓若有神佑,设使误称“地下”,罪万死矣。盖世庙严而多忌,误有所犯,罪至不宥,而伟偶中上旨,非虑所及,故且喜且惧耳。此与泌
“天上”之称,亦偶合矣。
万历丁亥,有言者请复午朝,疏入,报闻,未有成命也。一日,同沈公在部,将至巳刻,忽传午朝,追班百官且惊且喜,踉跄奔趋,行至东长安门,已闻鼓声,则益张皇疾奔,惟恐后至,予且行且告沈公:“必未必朝,且恐有他,礼官姑徐行以俟,不可争先而进,以骇瞻望,政使失朝,所失反小。”沈公以为然。及至赏房,各部诸公皆已先至,而驾竟未出也。入内探之,茫无影响,乃锺鼓司内使误闻传说,直上鸣鼓,而会极门内使内即扫除内座,以待临幸。总之,皆误也。此亦讹言之妖矣。大臣当此类事,不宜轻遽。
【建言】
今制,相传台谏风闻言事,考之令典,无所证据,心窃疑之。后读唐史,武后以术制群下,谏官御史得以风闻言事,自御史大夫至监察御史,得互相弹劾,率以隐诐相倾覆,此风闻言事之始也。夫人之功罪必有其实,按名责实,犹恐不称,况以风闻?武后之令,盖罗织告密之别名耳,而承平之世习为黄故,不知其出于此也。
【明刑】
唐开元中,刺史杨浚坐赃当论死,上命杖之六十,丞相裴耀卿上疏:“决杖赎死,恩则甚优,解体受笞,事颇为辱,止可施之徒隶,不当及于士人。”玄宗习见武后之朝笞挞公卿有如徒隶,而忘其非法也,耀卿一言,遂停此法。有宋三百馀年,未尝及朝士,可谓有礼矣。近代建言得罪之臣,往往赐杖,大廷裸体系累,不以为辱,而天下以其抗疏成名,羡之如登仙,是古人之所为辱,乃今之所为荣也,岂盛世所宜有哉!大抵上之所赏,即下之所誉,则以其赏为荣,而不然者,则赏亦辱也;上之所刑,即下之所毁,则以其刑为辱,而不然者,则刑亦荣也。夫使上之刑赏不足为荣辱,而士之荣辱制于下之毁誉,则国是将日非矣。有识之士可不为寒心哉!
卷十四
【杂解】
《尔雅·释木》云:“槚,若茶。”郭璞注:“早采为茶,晚采为茗。”此茶之始也。自汉以前,不见于书,想所谓槚者,即是矣。
陆玑《毛诗·草木疏》:“蜀人作茶,吴人作茗”。
温峤上表,贡茶一千斤,茗三百斤。六朝,北人犹不食茶,至以酷与之较,惟江南人食之耳。至唐贞元间,始从张滂之请,岁收茶税四十万缗,利亦伙矣。宋、元以来,茶目遂多,然皆蒸干为末,如今香饼之制,乃以入贡,非如今之食茶,止采而烹之也。西戎食茶,不知起于何时,本朝以茶易番马,制其死命,番人以茶为药,百病皆瘥,不得则死,此亦前代所未有也。
南昌滕王阁见于《三王记叙》;巴州滕王亭子见于杜工部诗。唐初诸王出牧,宫馆之盛,所至辄为名迹,其豪侈可知,滕王其甚者尔。考史:滕王元婴,高祖之子,骄奢纵逸,畋游无节,又婴与蒋王恽皆好聚敛,高宗常赐诸王帛各五百段,惟不及二王,敕曰:“滕叔蒋兄自能经纪,不须赐物,给麻两车,以为钱贯。” 二王大惭。
卷十五
【杂记二】
唐僖宗于音律蒲博无不精,尤善击球,尝谓优人石野猪曰:“朕若应击球进士举,须为状元。”对曰:“若遇尧、舜为礼部侍郎,恐陛下不免驳放。”宋徽宗与王黻微行,逾墙,黻先下,以肩承上足,上曰:“耸上来,司马光!”黻曰:“伸下来,神宗皇帝。”可见,人主举动,即{执曰}御近习以供嬖承宠者,不过徇一时之欢,而其本之心明,亦有不能昧者,二臣是也。然野猪之讽有旃、孟之风,而黻又出其下矣。
内侍梁师成领睿思殿,主管翰墨,凡礼文符瑞之事,多所润饰。师成实不能文,而高自标榜,自称苏轼出子,时天下禁诵苏文,人间不敢蓄其尺牍,师成诉于上曰:“先臣何罪?”自是,苏公之文稍出于世,亦师成之力也。夫师成以一介奄寺,逄迎希宠,而假托文人之裔,固自可笑,然因其假借,使一代文雅流传至今,事固有待而兴也,亦大奇矣!
(《续资治通鉴·宋徽宗宣和二年》:“ 师成实不能文,而高自标榜,自言苏轼出子。”)
汉时宫中有对食,对食者,宫人相与配合为夫妇也。起于陈皇后无子,使宫人衣上衣冠,与之寝处,盖厌咒之术,武帝废之,责以为女而男淫云云,盖对食之由也。后世宫人不闻有此,第私与中官为偶,其相妒相欢甚于夫妇,幽闭之极,无所不有,可为一笑。
卷十六
【琐言】
士大夫处世能绝四语,可与论道矣。一曰耳语,一曰目语,一曰手语,一曰足语。呫嗫而谈者,私也;睇笑而谈者,险也;握手而道者,伪也;蹑足而告者,昵也。言堂满堂,言室满室,在朝言朝,在家言家,君子之言如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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